【期刊信息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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刊名:经济科学
主办:北京大学
主管: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
ISSN:1002-5839
CN:11-1564/F
语言:中文
周期:双月
影响因子:1.804688
被引频次:83062
数据库收录:
中文核心期刊(2017);CSSCI中文社科引文索引(2019-2020);统计源期刊(2018);中国人文社会科学核心期刊(2018);期刊分类:理论经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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足球记

来源:经济科学 【在线投稿】 栏目:期刊导读 时间:2020-12-14

作者:网站采编

关键词:

【摘要】今夜光州在下雨。昆明星光灿烂。里斯本有人在写诗,他的邻居在看足球。世界各地气候不同,但一个美妙的夜晚注定降临。对于我来说,这种美妙是由一个湿淋淋的足球带来的。在光

今夜光州在下雨。昆明星光灿烂。里斯本有人在写诗,他的邻居在看足球。世界各地气候不同,但一个美妙的夜晚注定降临。对于我来说,这种美妙是由一个湿淋淋的足球带来的。在光州的足球场上,葡萄牙人踢得快感极了,以至我不断地听到解说员不断地说到“射”这个字。还没有射,来不及射,射偏了,转身射,直接射,他射进了!等等。那个不看足球的诗人如果听到这场解说,他会误以为这世界怎么如此风流。汉语的解说词一向一本正经,但这个夜晚我听出张解说员有些情不自禁。葡萄牙是一只漂亮的球队,我不是只说球技,我是说他们长得非常古典,就像是一群国王、王子在踢足球,就像红色的火焰,光州的倾盆大雨犹如汽油,令这支球队燃烧得更加猛烈。波兰人并不是胆小鬼,他们也拼出了昔日血战华沙的气概,但终究技不如人,没办法,他们的球门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。光州在下雨。昆明星光灿烂。我不知道里斯本天气如何,但我知道那边将陷入狂欢,数百万个屁股会同时从椅子上弹起来,数百万的啤酒瓶盖会飞进天空,成为另一种雨。在一瞬间改变一个国家的表情,除了上帝,恐怕只有足球可以做到。

我第一次看世界杯是1978年。当时我所在工厂的工会有一台电视机,一个乳黄色的小箱子,放在工会的播音室,三千人的工厂里唯一的一台,归钳工老肖管着。老肖是我初中同学,我们刚满16岁,初一还没有上完,就被国家分到这家工厂来做工。我们很喜欢这个工厂,它经常停电,一年有半年没有什么活干。另外半年不是开大会就是去农场劳动。工资照发,虽然不多,一个月17块钱,交了伙食费,还能剩下五六块。工厂里什么人都有,流放到基层劳动改造思想的话剧演员、芭蕾舞演员、被监督改造的右派分子、劳改释放分子……还有老工人的后代、少数民族、以及我们这些初中生……还有一个讲故事的,他以前是高三学生,没毕业就来了工厂,我们经常听他讲故事。那时候书太少,除了毛选、马克思、列宁和鲁迅,几乎没有多少书。要看其它的书只有两个渠道,一个是靠地下传阅,一个是在文革以前看过书的人把他们看过的书讲给没看过的人听,所以有许多讲故事的人。有一天他讲《中锋在黎明前死去》,是一个体育明星的故事。今天我百度了一下,才知道他讲的是阿根廷作家奥古斯丁?库塞尼的一个剧本。主角是个足球明星,那时候可没有什么足球杂志,做梦都不会梦见什么球星,我们根本不知道足球明星是什么,他也不知道,他都不知道他讲的这个中锋是踢足球的。话剧只有对话讲出来的故事,没有脚也没有球。我很多年牢记着这个故事的标题,可从来没想到中锋就是足球场上的中锋。足球对于我很简单,就是可以用脚踢的球。小学上体育课的时候。老师有时候也会抱着一个灰乎乎的东西来,椭圆的,让我们在篮球场上踢一阵,篮球架下的两根柱子就是球门。我们闭着眼睛瞎踢,球早已跑到一边去了,我们还在乱踢,都踢到彼此的脚上。踢足球是很勇敢的,我又喜欢又害怕。工厂一停电,我们就唱国际歌、画水彩画、写诗、读《资本论》、读《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》……老肖迷恋普通话,经常跟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自学,说得很麻利了,厂里就让他当业余播音员。我们正在干活,会忽然听见藏在车间大梁上的高音喇叭咔哒一声响,接着就传来他的声音:通知,通知,请全厂职工下午两点到大礼堂开会!有一次他广播完了,忘记关掉开关,高音喇叭安静了一会儿,我们听见关门的声音,接着又传来他的声音,他没有说普通话而是讲昆明话,只有一句:过来。接着还传来一阵阵无法判断的响声,过了半小时,老肖大约发现播音器还没有关闭,啊了一声,咔哒关掉了。我们边做活边听着,猜测着,那天他叫谁过来,做了什么,猜了很多年。你叫谁过来,我们问老肖,他只是说,猫。那时候我们都是单身汉,许多事情都朝两性关系那边想。我们根本不信,猫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声音。

那台14寸的熊猫牌电视机就放在播音室里。1978年6月里的一天,老肖在食堂朝我使使眼色,我就跟着他去了播音室,然后又陆续来了几个青工,都是铁杆哥们。个个像电影里面的地下党那样,神秘、庄严、激动,怀着使命的样子一个个走进来。老肖关起门,慢条斯理地接天线,像个魔术师。自从他进了播音室后,样子就越来越像魔术师了,他整日摆弄那些电线啦,开关啦,插座啦,小灯泡啦、三极管啦。魔术师在电视机后面搞了一阵,感觉他已经钻进了电视机盒,忽然露出头来,吩咐我们别出声,然后一按,电视屏幕先出来一阵雪花,接着,一个绿茵茵的足球场出现了,一群金头发的外国人!穿着短裤在奔跑!看台上在欢呼。其实电视机几乎没有声音,老丁怕人听见,把声音开得极小,我耳朵不好,几乎听不见,但依然感觉到海潮般的欢呼声从观众的脸上传出来。队员正冲向球门,镜头上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,高举着手。天啦!这是1978年,文化大革命虽然已经结束了,但世界还看不出有多少变化,依然是红旗、社论、标语、高音喇叭,口号声、锣鼓喧天声、领袖画像、押送阶级敌人去会场批斗的大卡车在公路上呼啸而过……而我居然在看一场世界杯的转播,这是1978年6月2日到6月25日在阿根廷举行的世界杯的一场。在此之前,我从来不知道还有世界杯这种事情,我以为外国世界无非就是许多人在受苦受难,被资本家压迫,等着我们去解放,或者就是些坦克、大炮、战斗机什么的以及时刻要来侵犯祖国的敌人。忽然看见那些外国人在踢足球,那么鲜艳灿烂、那么强壮粗野,那么结实滚圆的大腿,狮子般的金发,那样健康勇敢、跃起、落下,就像一群金光灿烂的鲤鱼在跳龙门……我被强烈震撼,身体内部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,呼吸急促、颤抖、流汗、冰凉……似乎全中国只有我们几个人在看,我们已经逃出了这个国家似的。我估计是天线的关系,老肖真是个伟大的魔术师。我们像犯罪一样地看了一个多小时,一直担心着有人敲门,越往下看,我们越害怕,老肖也害怕,干脆把声音完全关了。开头我们看球飞来飞去,后来镜头里面不断地插入观众席上那些穿奇装异服的人,出现了戴墨镜的金发美女!太酷了!那时候形容cool还没有被说成酷。Cool,我们说太勥(jiang)了!一个戴墨镜的人,我们说太勥了。一个穿细裤子的人,我们说太勥了!太勥了,她们的身体公然露出来那么多,那时候在中国,一个女性那么露的话,她肯定是疯掉了,会被批斗甚至逮捕的。世上有许多事情,你不知道也就算了,一旦你知道了,就立刻觉悟,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,美女就应该穿成那样(那时候我们身边的美女大部分喜欢穿女式军装)。本来就应该有足球,后来我才知道,1978年,中央电视台盗用国际广播卫星的公共信号,首次对国内进行了世界杯转播。我记得那些镜头都是彩色镜头,可是看了一下中国电视机发展史,在1978年时,还没有彩电呢,也许是我在梦里面将那台熊猫牌电视机变成了彩色的吧。


文章来源:《经济科学》 网址: http://www.jjkxzz.cn/qikandaodu/2020/1214/653.html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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